第一章 瞎子竟然复明了！

郊外，竹林。

春日清晨的阳光和煦，穿进莲花楼，洒在木质地板上，宁谧舒适。

“汪——汪汪——”一楼传来一阵嘹亮的犬吠，片刻后，二楼细细簌簌响起动静。

“饿了吧，狐狸精。”楼梯上不紧不慢下来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人，他面容透着不正常的苍白，眼上缚一根麻布，神情却自在，步履轻盈。

“狐狸精”是一只柴犬的名字，它也是莲花楼的一份子。

自从笛飞声和方多病自东海将李莲花苦口婆心求回来后，除方多病与公主成亲不久不能经常回莲花楼之外，笛飞声卸下金鸳盟琐碎事务与李莲花驾着莲花楼随遇而安，遂他心意过田园生活。

“阿飞受旧故所托出门了几日，委屈你陪我吃糟糠了。”李莲花受碧茶之毒已久，五感逐渐消失，而今已然失明，凭借对莲花楼的熟悉，他准确地来到窗前灶台边，扭头对着门口乖乖蹲坐看门的狐狸精投去一个温和的致歉笑容。

窗户开着，春风吹拂，李莲花有些畏冷，因要做饭没有披上大氅，幸好阳光是暖的。

他伸出指节分明的手，在灶台上慢慢摸着，欣喜地露出微笑————一桶面粉、两根红薯、一叠昨日吃剩的咸肉。

正当他稳稳当当做饭时，懒洋洋晒太阳的狐狸精倏然立起身，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外。

来客人了。www.rkzan.com 空心小说网

“咳咳，咳，阁下昨夜饱饮霜露，若不嫌弃，可要进屋喝杯热茶？”李莲花从扬起的面粉中抬起头，温和地对着门外人说道。

茶？连肉都买不起怎会有茶呢，至多热水罢了！

门外人略略停顿，颔首应了便抬步进来，经过狐狸精径自往木桌前一坐。

揉面之前，李莲花用笛飞声离开前备下的干柴烧热了灶，顺手将红薯埋了进去，片刻后水已滚开，他摸到汤勺，舀了一海碗置于旁边，然后将面团搓成长条，用刀切成汤圆大小，再一个个压扁丢入开水中。又分别拿出一只小碗和两只中碗，往里倒了些调料。

“方才忘了说，小某家境阁下也能看见，待客茶叶还未买，新鲜出锅的热水可否？”李莲花搓了搓手指沾上的面粉，笑眯眯地问。

桌前那人清晨便戴着兜帽，可见半张白皙的下巴，他的声音低沉。

“我慕相夷太剑之名而来，有一宝物相赠，或可治碧茶之毒。”

李莲花有些惊讶，翻腾的水珠溅落到手背，烫了一下。

“无功不受禄，阁下请回吧。”

“李相夷原来是个一心求死的懦夫。”

“阁下不必激我，我呢，咳咳，也想活命，只是那忘川花已经没了，又何谈白日幻想呢？”李莲花捞起面片，先给狐狸精端去一碗干的，再回过去端两只中碗，他动作流畅，看不出是个瞎子。

“若阁下不嫌弃，尝完我的手艺便早些离开吧，我这个人无趣得很。”李莲花无奈地分了自己的午饭给客人，坐在他对面开始填肚。

那人看着如今的李莲花，心情复杂，像下定决心一般，他夹起一块面疙瘩送入口中咀嚼，心情更加沉重。

“你加的是糖。”

“哦，抱歉抱歉我看不见了。”

“你难道也尝不出味道？！”

“哈哈……食物嘛，饱腹即可。”

那人放下筷子，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样物品，随意丢在李莲花碗边，他站起身，丢下最后几句劝说：“我吃人嘴软，这东西给你了，你若是不要，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。”

二尺四寸的大小、牛皮的材质、无字的封面，如此普通也堪称能解“碧茶之毒”的宝物？

李莲花坐很很久，久到狐狸精囫囵吃完面片在他脚边绕了一炷香都没有反应。

木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，似乎唤回了李莲花的思绪，他长叹了口气，垂下眼眸，手指轻轻抚摸封皮，可他看不到原先无字的地方在触摸后显形。

六个行书金字接连悬浮于书皮一指处，字仿佛拥有了生命，围绕着柔和的光芒，顺着李莲花的手指攀爬，浅金色流淌过的皮肤令人惊奇地由瘦得贴骨头变得光滑光泽。

“咣当！”莲花楼里最后一只瓷碗摔落在地，碎片飞溅，这一次却没有划伤李莲花。

因为他的眼睛能看见了!

李莲花不可置信地怔坐着，狐狸精被方才的碗惊吓了一跳，凑着李莲花的腿摇尾巴，又恰好证明这一切并不是白日梦。

他解开麻布带，双手不自觉地微颤，简单的活扣却解了很久。

日光原来如此明媚又刺眼，竟然直照得李莲花睁不开眼。

从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中掀开眼皮，莲花楼的一切重又模模糊糊地映现。

油漆斑驳的木门、蒙灰的地面、以及一地碎片，他用力地看，一如珍视吻颈和少师。

三十多年的生命里最离奇的一刻就是刚才，但李莲花是谁？

从前李相夷死了，活了李莲花。

现在就当李莲花又死了一遍。

“花有重开日，人有再少年。”

李莲花失笑地轻摇了摇头，竟有一日改了自己的绝笔。

他看清了牛皮上的六个龙飞凤舞的字————

“看米食炊图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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